诗人余秀华走红 揭开现代诗与农村山野真相

2015.1.20 第78期 作者：胡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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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7日，诗刊社、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和凤凰读书一起邀请余秀华等一批新秀诗人举办“日常生活或，惊心动魄”朗诵会。央视、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南都等媒体悉数到场。来自湖北农村的余秀华以其真切平实的发言和朗诵让人感动。此后一个多月时间里，这位写诗16年却名不见经传的湖北农妇一夜成名，以其标题吸引眼球的诗作、脑瘫农妇的身份和几乎土气的照片吸引了众多焦点目光，登上诸多版面头条。

余秀华的走红让人惊叹，这位出生时患脑瘫仅高中肄业19岁结婚生子一直在农村的妇女，竟以其作品登上了中国现代诗的高峰殿堂，不得不说是一场奇迹。随着她的走红，争议也越来越多。从此打开了我们对猎奇性、现代诗和农村山野的诸多遐想。

余秀华与李小文：我们这个时代的传奇与猎奇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余秀华进入视线的第一看点莫过于其脑瘫和农妇的身份。在这一身份与诗人身份的巨大反差背后，暗藏着人们的好奇、猎奇。人们最爱看的猎奇话题也成为了各大媒体对这一神奇人物新闻推送的大标题。

毫无疑问，人们热衷看奇人奇事，更需要传奇人物。布鞋教授李小文的突然走红与崇敬浪潮中带着武侠小说中民间高手扫地僧的传奇性投影，尽管并无多少人真的明白遥感测控学术价值，但丝毫不减少对其人的赞叹与追捧。在余秀华身上，这种对传奇性、猎奇性的表露则更加明显，不同的是，李小文的“另一面”在于不修边幅的外表和嗜酒如命的放荡情怀，而余秀华的“另一面”则是其脑瘫村妇的身份，尽管这种湖北偏僻农村大隐隐于市的传奇感强烈，但对其身残务农暗含的贬损与审丑意味明显，对其诗作恐怕并无几人真正读过想过，对其身份的议论关注反而如火如荼，对这样一个无心出名低调淡薄（有别于哗众取宠）的文人而言，媒体的宣传与引导的解读，太过戏谑而缺乏尊重。

梨花体乌青体与现代诗人的“小丑身份”

回顾中国现代诗的繁荣，只能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海子西川顾城舒婷芒克以及所有记录在肖全摄影集中的诗人们共同铸就的黄金时代远去后，大概有二三十年时间中国文坛都没有真正意义上让全民认可和感动的诗人出现，一个写诗和读诗时代的结束意味着继续写作的人只能成为社会边缘的一小撮不为人知的孤立群体，同时创作本身也走入了更为生涩和乖张的探索。

此后，这群孤立和被遗忘的人再次进入大众视野，只能是以哗众取宠的方式。梨花体、乌青体的陆续“雷人”走红让人不断嘲讽质疑诗歌的消亡和倒退，与此同时，却很少有人真的静下心、放下偏见和嘲讽来阅读。“一个人来到田纳西/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这段被列入雷人榜的口语短诗背后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情境恐怕鲜有人想到。此后赵丽华继续写诗的同时开始绘画、陶艺等等领域的开掘，无论周遭的嘲讽和评价。

当人们把现代诗人的“小丑身份”归咎为诗人作品质量的下滑衰退，感叹整个诗人时代的消亡时，或许本该身为读者的我们也正充当着罪魁祸首，我们需要小说电视和网络，不再需要诗。很难说同样从安徽农村走出的海子，若身在当代，继续讲述他关于谷物与饱腹，农耕与草原的故事，在不自杀的情况下能否获得一席关注，亦或者彼时的卧轨若放在今天，不过是一条爆料小稿。

科幻作家刘慈欣在《诗云》中虚构了一个高科技文明对人类诗歌文化的好奇与挑战，最终当整个数据诗云穷尽了所有汉字的组合时，才悲哀的发现，鉴赏与甄别才是好诗诞生的关键。很显然，对于诗的阅读与鉴赏早已被遗忘，也难怪诗人只能以猎奇和光怪陆离的方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诗人与农村：山野与边缘不应被遗忘

余秀华走红除了身残，更重要是其身在农村，仅受过不完整的高中教育就早早结婚生子，种地务农维生，几乎被世人遗忘，与传统印象中诗人的文艺气息、不食人间烟火大相径庭。这身几乎平庸粗陋的身躯中蕴含的才华天赋让人惊叹，而农村衰落、城市崛起背景下，居然有高手藏在农村也让人惊讶。

其实中国诗歌一直与农耕、山水自然、农业文明有着难以分割的关系，即使是在主流生活清一色城市化的今天，当中国文学界对于城市生活的挖掘不余遗力的今天，无论小说还是诗歌的领军者，也仍然难以分割与土地和自然的关系，它关乎人类的生存基础和最原始的身心状态，莫言走进诺奖殿堂也得益于对山东高密农村社会的深耕和坚守。从这一意义上来说，优秀的诗人诞生于农村，隐藏于田间地头，并不足为奇。

余秀华的成名，在告诫我们反思尊重与公正的看待诗人、反思现代诗的哗然噱头的同时，也让我们对于殿堂艺术的视野重新回到农村。与其一面哀叹中国社会精神生活的衰退一面寻找刺激眼球的强心针，不妨回头以公正而开阔的视野寻找流落于山野和社会底层、边缘世界的真正闪光点，并以对余秀华等人的尊重与保护为契机，构建起远及农村山野、告别城乡二元的文化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