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载漂泊路 半世纪后踏上故土
- 您出生在江苏南京,祖籍却是湖北,后来随父母到过重庆、浙江金华,之后又去了台湾、美国。您心理上认同的故乡是哪一个?对湖北的认识是怎样的?
- 第一故乡湖北黄石阳新这个地方,其实我一直没有太多印象,只是听父母总提起,就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很亲切。到1985年才回到这边,我才建立了新的认识。因为我们那个地方其实是中国最老的村庄,有一个古老的祠堂成家祠。那个祠堂很大,可以坐两千人,早年国家主席李先念在当地作战的时候,就拿成氏那个祠堂作为司令部。我对这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历史关怀。
我时常在想,要怎么去认识我自己的人生,认识中国的发展。所以我曾经计划了四本自传式的小说:《乡土》《海岛》《异邦》《祖国》。
《乡土》指的是我在重庆嘉陵江畔度过的时光。我是1935年出生在南京,离大屠杀只有两年。我父母在我出生后一年多,就离开南京去了重庆,因此逃过一劫。我的父亲那时候在中央的一个大学教书,他二十岁到了武汉,因为看见长江发洪水百姓流离失所,他就仿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写了一首诗,希望也有广厦千万间让那些流民住。
1985年年底,我应邀到北京做客座教授,还到了湖北黄冈参加关于国学大师熊十力的学术研讨会。冬天的湖北冷风飕飕,但我回到阳新了,吃了家乡菜,血浓于水的心情涌上心头,虽然没有在家乡呆过,但回家的感觉很温馨,那是一种很深沉的感情。
《易经》是中国文化的源头活水
- 有人说,世界上最早的哲学著作是《周易》,也有人说,《周易》只是一本算卦的书。关于《周易》,在当下的认知并不统一。您认为,《周易》、易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文化存在?
- 《周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活水之源,而占卜只是《周易》的一部分。我们最重要的是分清楚,什么是事实什么是想象。一个喝醉酒的人他看到的东西能是完全真实的吗?我们的主观认知的条件其实是有限的,会存在模糊和混乱,所以对这些经典还是应该客观地看待,就算是想象,也要符合逻辑、符合客观的合理性要求。
很多人在研究传统的文本、符号或者一些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时,他的凭证是什么呢?墨子在战国早年就说过,很多认知都是“传闻之知”,那我更要说,有些事情更是自以为是的“想象之知”,是经不起经验和理论的批判的。
易学的卜卦也是一样,为什么会形成卦?你相信的基础何在?如何解释卦象?过去的易学里面没有仔细地说清楚来龙去脉,基本是根据实际考察做出的假设。我认为从孔子以后到今天,可以说是有新的易经哲学在慢慢产生:像是有物理学家用星象曲线、星云、水中的漩涡去贴合易学的八卦,用哲学的眼光去看,就是把宇宙的宏观和微观联系在一起的做法。帮助人和群体做出可靠、可信的对未来事件的预测,就算我预测不足也没有关系,它能产生一种决心让人去预备未来的事情。
中国哲学更能影响西方
- 儒学在海外是以怎样的形式发展?在国外的影响力和认可度如何?
- 我的父亲相当传统,和民国同岁,他读的是旧学,也接受到新学。他在家庭里对我的教育就是:人要对的起自己、是非分明,认识清楚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天地正气。在这个做人理念上,不仅是他的教育,我在儒学当中也认识到了这点,儒学不只是教你做人,还教导你要关心别人。孔子在《论语》中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道理。儒学让你很自然地理解,人自我的尊严和对人的关怀,这就是“仁”和“义”。
我在50年代后期去了美国,当时在加州大学一位历史学家写了一本书叫做《儒学的命运》,书中认为儒学已经没落了、没有价值,已经不成为中国人的追求了。事实上,在抗战的年代时,就像孙中山先生说的“次殖民时代”,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国家面临着被分崩离析的命运,文化也在飘零,这是一个重大的历史问题。而我们现在则是面临如何重建的问题:儒学已经衰弱了,为什么我还提倡儒学呢?
当时在美国根本就没有中国哲学,大家谈的都是中国思想。但我深知中国有哲学,是能与西方哲学沟通的,而且更能影响西方。现在,国内有很多学者出去传承他们的认识,用现代的语言在西方讲学,使得西方对儒学有新的认识,中西文化观念有重新的反思和批判,对人类的未来是更好的发展。
“国学热”代表了中国意识和中国价值的觉醒
- 于丹的《论语心得》曾让国学的热火烧了一把,如今慢慢地有高校开设了“国学”专业。你对“国学热”有何看法?
- 国学热从80年代后期就开始,但是持续能量不够,被经济浪潮淡化。这是一个自然的现象,一方面我们要回到本原,了解自己的文化价值,掌握自己的文化资源,但因为经济是具有很大引诱的世界,所以文化又开始丧失。
怎样能够寻求经济与文化、人文与科学间的平衡,寻求有效性和正义性,现在是很好的时候了。国学热是持续发展的过程,要不断经营。国学永远是一个基础,永远是一个方向。
发展中华文化 让它肩担天下
- 中华文化在与世界文化融合过程中,遇到哪些阻力?
- 遇到阻力是毫无疑义的,中国文化参与到世界之中,走出去也是一个缓慢、持续的过程,从80年代后期直到今天,也算是一个桥梁。西方从远处看中国,他们初步对文学有所认识,当文学变成实体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有力量,心中可能没有准备,有一点忧虑或者说恐惧,对中国文化产生一种怀疑。在怀疑中,就会对中国文化有一种抗拒,比如在孔子学院发展过程中,他们觉得不需要孔子。其实,中国文化与基督教文化不冲突,因为一个是宗教一个是道德,二者并驾齐驱,中国人应该帮助他们理解,让他们知道没有矛盾,是人类命运的重建。
西方文化需要对中国文化进一步了解。对于我们来讲,文明对话就是建立中西深入了解的方式。但我们也应该看到,我们对西方的了解还不够,只有相互了解才可以更好展示我们自己,架构出中西方认识,达到彼此和而不同的境界,这是将来的一个方向。
凤凰网湖北频道出品 总监制:刘芮言 兰天 监制:邓兰天 本期策划/编辑:王爽婧 技术支持:李成龙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凤凰网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