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188公里环城森林正在“野蛮生长”

原标题：这条全长188公里的人工林带正在向近自然状态演化

武汉环城森林 祝你野蛮生长

来源：武汉晚报

环城森林内景。

乔木林(左一)和同事在环城森林中工作。通讯员赵旋供图

很少有市民知道，巍巍武汉，有条全长188公里的环城森林。它于2002年种下第一棵树，2005年造林完成，是当时中国最长的环城森林，有人称其为“中华城市森林第一环”。

环城森林属于人工森林，但是自2019年起，这片人工森林开始了向近自然状态演化的进程。

乔木林，武汉林业发展公司工程师，是环城森林造林和演化进程中的一名亲历者。跟随着他的脚步，近日，记者走进这片森林，近距离观察到跟他负有同样使命，一直在养育这片森林成长的220名武汉林业园林人。

11月14日，尽管立冬节气已过，但三镇仍沐浴在秋日的暖阳里。

车辆行驶在武汉绕城公路上，公路两旁绿树成荫，湖塘相连，沟渠纵横……车行其间，恍惚春依旧，秋未了，冬仍远。

这就是人称“中华城市森林第一环”的武汉环城森林。全长188公里的绿环，有树木26种，611万株，环抱武汉。

乔木林和同事们正在四下查看，对今年的白蚁防治、森林质量精准提升效果进行评估。

2005年是这片环城森林的建成之年。那一年冬天，乔木林和同事们不畏严寒，全副武装穿行188公里的林带，查看苗木的生长情况，发现病虫害问题，呵护幼苗成长。此后每年冬天，他们都会踏入林地勘查，了解林木生长状况，制定来年抚育计划。

2013年起，林业信息技术日臻完善，乔木林和同事可以利用护林员拍摄的视频远程研判环城森林状况，对远程不能作出准确研判的，再到现场了解，以期制定出正确并切实可行的抚育方案。步行穿越环城森林也就在那时停了下来。

然而，从2019年开始，乔木林和同事们再次开启了步行穿越环城森林之旅。与此前8次森林穿越不同，现在的目标不仅仅是维护，其意图更是将这片人工植造的森林，通过养育的方式不断近自然化。

只有树林是不够的，城市需要森林

走进环城森林东西湖段，近知天命之年的乔木林来到一棵樟树前，用胸径尺测量它的胸径，抬头观望树冠的发育。“这片樟树林又长壮了！我2005年来的时候，它们的胸径平均只有5厘米。”说着，乔木林对着同事双手比划着，脸上露出笑容。

在乔木林和同事们眼里，森林是一种生物群落，是密集的乔木与其他植物、动物、微生物等构成的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生态系统。一个有森林的城市，才是高质量的城市。人们在公园看到的树林，通常并不是森林。一般情况下，森林的最基本指标包括连续面积在1亩以上等。

乔木林似乎天生与森林有缘。

1971年，他在孝感云梦农村出生。父母听人建议在名字中多用木字，所以为其取名木林。童年时，乔木林的玩具是树上落下的树枝，他的游乐场所，则是一个有树的院落。上世纪90年代，乔木林入读北京林业大学，专业是林业经济管理。

兜兜转转十年，林业大学生回到森林

大学毕业后，乔木林却没有进入园林行业。

“那时候大家对林业的重视程度有限，更看重工业、商业……”跟随着社会潮流，乔木林进入武汉一家食品公司，一干就是10年。

10年间，人们身边发生了不少事。1997年，黄河断流；1998年，长江继夏季大洪灾后，又出现了冬季断航；2001年，内蒙古旱情严重……种种迹象，似乎在对人们发出无声的警示。

据《武汉年鉴》载：1998年前后，市委、市政府提出“武汉创建山水园林城市”。2002年，市委、市政府又启动“绿色武汉”行动计划，环城森林便是其中一个项目。这项投资3.4亿元、功在长远的工程，穿越江夏、黄陂、新洲、蔡甸、洪山等区，沿武汉绕城高速公路伸展，宽200米，共占地5.92万亩。

武汉环城森林把武汉的自然森林资源、林场风景林以及历史人文景观（遗址）串联在了一起，沿线形成了包括黄陂古民居民俗绿色生态功能区，天河、后湖、盘龙城历史绿色生态功能区在内的十大生态功能区。

武汉环城森林“一线穿珠”，在城市外围形成了一个绿色的生态保护圈。

越来越认识到自己所学专业的价值，2005年，乔木林从食品公司辞职，进入林业回归本行。

也是在那一年，如今已深入人心的那句名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被习近平同志在浙江湖州安吉考察时提出。

武汉环城森林，26种树木组成的家族

“你看这是水杉，那边是樟树。”环城森林里，乔木林对记者如数家珍。

城市里造林不易。“能在城市交通线上培育森林，是好事，也是难事。”环城森林由稚嫩到成熟，倾注了武汉林业园林人的心血。

除了植林土地需要挤出来，尤其难的是，树种选择。据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统计，武汉市森林的优势树种是马尾松、栎类等，主要分布在黄陂、新洲的东北部山区。

按照适地适树兼顾生态美学的原则，武汉的林业园林人，选择26种树种作为环城森林的栽种树种。它们包括：樟树、水杉、栾树、杜英、湿地松、柳树、槐树、楝树、女贞、桂花、柏树、枫香、乌桕、枫杨、广玉兰、红叶李、紫荆、紫薇、合欢、含笑、木荷、银杏、朴树、桃树、夹竹桃、柑橘。

成林难，养林尤难。人工森林不比自然森林，特别娇气。

“这是近自然化的森林，你看看和我们眼下的森林有何不同？”乔木林拿出云雾山一处森林的照片。森林中树下有青草，草上有灌木，但是环城森林草很少，灌木更少。

“城市人工林形成时间短，生态系统不完善。”人工林带由于追求速效，密度过高、树种单一，为病虫害大面积流行创造了条件。一些原本不严重的病虫害，在人工森林中却会暴发性流行。

2005年，乔木林和同事们每年的冬季步行绕城，每次耗时约1个月，目的就是防止病虫害的流行。在他们的努力下，15年来，环城森林长势良好，未发生大的虫害。

“夏天，主要是利用交通工具在林间道路上查看林木生长。除非特别必要，不会钻林子。夏天蚊虫太多，钻林子会被叮咬，人肿得厉害，林中湿度大，容易患湿疹。”林中绕城还有不少趣事，乔木林遇到过蛇在身旁游走，野猪从面前飞奔。“看到它们，都是近了怕，远了乐。”乔木林说，怕是人的本性，乐是动物的出现，证明了森林生态在逐步向好。

经计算，武汉环城森林每年吸收二氧化碳1.15万吨、粉尘20.4万吨，生产氧气57.11万吨。

据《2019年武汉市绿化状况公报》报告，该年度全市植树造林2.8万亩，森林总面积达187.1万亩。

“环城森林的建设、成长是武汉森林发展的缩影。”据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统计，武汉市几乎所有森林都是因人种植形成。18年时间，这片环城的人工森林成为这座城市的重要绿色屏障，尤其占据了市中心边缘的部分区域。

克服人工缺陷，环城森林向自然林演化

如今，武汉环城森林已成规模，乔木林和同事们开始了第二次步行环城的长征。

为了说明这一次长征的意义，乔木林拿出一袋浙江楠的种子。

浙江楠是耐阴性树种，深根，抗风，自然高度3-5米。“我们把它种在环城森林里，看是否能生长。一旦成功，浙江楠和高大乔木间形成林间梯次分布，森林生态群落可获丰富。”同期播撒的，还有耐阴灌木、耐阴花草种籽等，乔木林和同事们想通过尝试种植新品种，完善环城森林的生态结构。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大自然的生机勃勃，妙在“杂”“乱”。乔木林说，青山绿水中的青山不是只有树，而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

乔木林所期待的人工森林近自然化，专业说法是对人工森林采用近自然森林经营的方式进行抚育，即通过适度的人工干预，使人工森林物种丰富，逐渐更新到稳定的群落。它会解决人工森林生物多样性差、病虫害发生率高、森林和土壤退化等问题。同时，人工森林近自然化所带来的丰富物种，能为各种动物提供栖息场所和食物来源，最终让城市生态向好。

近自然成为越来越多林业园林建设的观念。正在建设中的雄安新区，是先植绿、后建城。“千年大计”从“千年秀林”开始。

“这次步行环城，我们没有设定时间目标，就是边走边试，反复走，反复试，找出适合在武汉环城林带生长的乔木、灌木、草本等植物，将其种在环城森林，把环城林带由人工森林向近自然化发展。”乔木林告诉记者，这项工作难度很高，但是意义重大。

记者采访中了解到，市园林和林业局对武汉林业规划的思路包括见缝插林，在东西湖汉江边，江北城市快速路、四环线下采取近自然化方式植树造林。

“以前，初见我的人都说，我天生就是搞这行的。我的工作地点主要在环城森林，看到环城森林，也许会想起有个朋友叫乔木林。”乔木林说，他现在的梦想是把环城森林的人工痕迹抹去，就像没人来过。他说着，抓起一颗浙江楠种子，小心翼翼撒进新挖开的地穴里，然后填土、浇水。

在乔木林身旁，公司负责人董炼和乔木林等同事一起，解决林带管护中需要解决的问题，查看种子，确定每颗种子种植的具体位置。同事李新玉和刘成在一旁记录着这片森林的相关数据，详细记录环城森林向近自然演化的技术过程，为环城森林质量精准提升、近自然演化总结经验提供数据支撑。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林间。也许到来年，这里的树下、泥土中，将会有一棵棵灌木和“杂草”拱出的新芽。

首席记者姚传龙 通讯员赵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