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回顾：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第一次视察武汉

1953年2月,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第一次视察武汉。李尔重,时任湖北省委常委、武汉市委第二书记,2009年12月去世;谢滋群,时为武汉市公安总局局长,2007年1月去世;易永喜,今年77岁,早已从武汉市属单位调到湖北省委办公厅东湖宾馆,现已退休,住在武昌区一所普通民居里。他们均为这一事件的见证者,本文是笔者对他们多次采访后整理而成的。

1953年2月16日晚深夜23时45分,大雪飞舞。毛泽东专列到达汉口大智门车站,中南局和湖北省武汉市委负责人李先念、李雪峰、王任重等同志一起去迎接毛泽东。这是毛泽东在全国解放后第一次来武汉视察工作。李雪峰时任中南局副书记。当时中南局第一书记林彪长期病休,第二书记邓子恢调到中央,中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叶剑英尚留在广州,第一副书记谭政不在武汉,李雪峰实际主持中南局的工作。李先念时任湖北省委书记兼中南局副书记。王任重时任中共武汉市委第一书记兼代市长。

毛泽东谈“过渡”

毛泽东当晚由武汉市委车队司机易永喜专门为他开车下榻市委招待所。据他回忆,毛泽东第一、二次来武汉都住在汉口惠济路16号,即今天的汉口惠济饭店。进进出出,毛泽东都是坐易永喜开的德国“别尔卡”轿车。“别尔卡”是解放初期武汉市委从上海一位大资本家那里买来的。

毛泽东刚一安顿,就向中南局和武汉市委领导同志了解情况,提出要见中南局交通部部长刘惠农。夜深人静,毛泽东有什么要事不能等到明天?原来他不顾罗瑞卿等人的反对,哪怕“坐‘划子’(小船)也要到汉阳去看看”。刘惠农只好“得罪”负责保卫的罗瑞卿,连夜作了安排。第二天,毛泽东到了汉阳。据刘惠农生前回忆,他上岸看了汉阳兵工厂旧址,意味深长地讲到元末龟山上曾驻有一支农民起义队伍,领袖叫徐寿辉,后被手下陈友谅杀死取而代之。陈友谅就是与朱元璋在鄱阳湖一决雌雄的大汉王,后兵败身亡,葬在龟山对岸蛇山上。毛泽东从汉阳回来,已是下午。

当天晚上,毛泽东请中南局、湖北省委、武汉市委的少数领导同志和他一起吃饭。毛泽东吃饭时围绕着过渡时期相关的问题发表了重要谈话,主要讲了反对“四大自由”,依靠农民互助合作,团结民主人士,对资本家的政策,“经济基础不强,政治基础也就不强”等五个问题。

李尔重2007年6月27日回忆,毛泽东的这次重要讲话主要是在阐释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基本理论观点。他讲的五点意见是一个整体,从中可以透视和解答20世纪50年代乃至今天不少理论和实践上的困惑。

走遍武汉摸情况

2月18日早晨,毛泽东去武昌观看了东湖,转头来到当年湖北省委所在地红楼。上午9点多钟,李先念打来电话,说毛泽东一会儿要来省委。当湖北省委几个领导跑下楼,毛泽东的车已经开进来了。他一下车,就跟大家一一握手。随后进了省委二楼会议室,他走到临街的窗口,兴致勃勃地眺望街景,说:“这楼不错嘛。”“省委这座楼(现武昌阅马场红楼、清朝末年的咨议局、湖北军政府所在地)原是国民党的省党部,解放后我们接收了。”省长刘子厚回答。毛泽东风趣地说:“是啊,大军一过江,我们接收了国民党许多大楼,连南京‘总统府’也让我们接管了。接收不容易,管理更难哦。”他笑着问:“上蛇山,怎么个走法?”“这个办公楼后面有条道,可以到蛇山东部的山顶。”“那好,就这么办。”毛泽东说着站起身来,一口水都没喝就下楼了。

毛泽东是从东头上蛇山的,罗瑞卿原来没安排他去西头,可他到了山上,对罗瑞卿说:“我们到西头看看好不好?”罗瑞卿为难地说:“那边人太多,怕不安全。”毛泽东笑着说:“人多怕啥,坏人是极少数,我们要相信群众啊。为了不惊动群众,我们出其不意,就过去了!”大家陪着他到了蛇山西头。毛泽东当年的秘书罗光禄生前回忆:

那天是正月初五。武汉三镇非常热闹,有玩狮子、玩龙灯的。山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小学生。路旁有位卖炸豆腐的老人,毛主席和他搭了话。主席问他做什么买卖,老人说:“我是炸豆腐的。”主席又问他,做这个生意能挣多少钱。老人说:那不一定,有的时候多些,有的时候少些。聊了几句,随行人员请主席上路,我跟在后面,问那位老人:“你知道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吗?”他大概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生会有机会同毛主席见面说话。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是谁,肯定是个大官!”他把我们逗笑了。

可没走多远,毛泽东还是被小学生认出来了。一声“毛主席来了”,短时间就聚集了几万人,簇拥在他的身边。李先念、罗瑞卿和警卫人员一起手拉手,组成一个圆圈,一步一步地保护他下了山,大家都挤得浑身是汗。在渡船上,毛泽东大有感慨地说,下不了的黄鹤楼。此语意味深长。1927年春,毛泽东在大革命最危急的时候,曾去过黄鹤楼,站在蛇山头,俯瞰长江——“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那也是下不了的黄鹤楼。今昔对比,毛泽东的感叹何其深也。在渡船上,毛泽东和湖北省委秘书长刘西尧介绍来的基层干部赵学毅(时任武昌县委书记)、王道华(武昌县乡委干部)等人进行了“座谈”。据2007年5月采访王道华的资料称:

毛主席问赵学毅土改以后干什么,他说要抓生产,把农民组织起来搞互助合作;说组织起来力量大,工具集中起来也很厉害。1952年大旱,60部水车,一级一级从湖里车水上来,只换人,不歇车。那么高的地方能从湖里车水上来,如果没有集体,那样的大旱,庄稼根本救不过来。还谈到南下干部不好的要换一些下来,地方干部要上来一些,重点是培养地方干部。当时江青也参加土改,化名李进,在金口蹲过点,毛主席对武昌县的情况比较了解。老人家看到赵学毅干工作务实,对基层情况很了解,说他是个标准的县委书记。

当晚,毛泽东要求王任重找来武汉市管工业的一个同志和武昌区委书记,向他汇报了本市手工业和码头工人的情况。

听街道负责人汇报

2月19日上午8时,毛泽东秘书打来电话,要求王任重带一个街长去向主席汇报街道工作。王任重立即找到大智街街长陈光中同志,带他去见主席,要求他如实汇报。据陈光中回忆:当我谈到街道机构的设置、分工时,毛主席问道:“你为群众办了哪些公共利益的事情?”又问:“群众拥护你吗?”还问:“你有没有官僚主义?干部中有没有贪污腐化、违法乱纪现象?”并征询意见道:“你看街道应该什么样的机构好?”最后,毛主席深情地说:“我非常羡慕你的工作,每天和群众打交道,很有意思。你是基层领导,应该常检查自己有没有官僚主义,防止干部贪污腐化,违法乱纪。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掌好政权,巩固政权,不要脱离群众,遇事多同群众商量,多关心群众生活。”

送走街长陈光中,约上午10点。中南局及武汉市委负责同志李雪峰、李先念、王任重等前来为毛泽东送行。毛泽东和中南局及武汉市主要领导同志的谈话会大约一个小时,随后离开武汉市委招待所,11点30分,毛泽东来到武汉关附近专用码头登上了长江舰。谢滋群作为武汉市公安系统主要负责人,负责保卫毛泽东在本地区的安全,也随之登上长江舰。

“先修个三峡水库怎么样?”

中午12点,长江舰起航。毛泽东立即吩咐秘书叫来奉命上船的长江水利委员会主任林一山。谢滋群看见林一山带着一幅《申报》地图来到毛泽东的船舱。见面后,毛泽东指着林的疤痕问:“你的手是打仗时受伤的吧?”林回答说:“是。跟日本人作战受的伤。”毛泽东又问:“你打过几次仗?”“较大战斗不超过十次。小规模的游击战可能有一二十次。”毛泽东听后说:“好!打一打仗可能有好处,可以减少主观主义。”他指着林带来的《申报》地图笑着问:“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林说是在东北打汉奸时弄到的。毛泽东笑了,说这本地图不错,他长征开始路过湖广边界时也弄到一本,长征中给他帮了不少忙。

谈了几句家常话,言归正传,毛泽东拿起一支红铅笔,把地图打开。笔尖稍稍悬空在地图上慢慢移动,问:“南方水多,北方水少,能不能从南方借点水给北方?”红铅笔从西北高原,移向腊子口、白龙江,又移向洛阳一带西汉水,最后移到汉江和丹江口。每一处都问到引水的可能性和其他许多相关问题,林一山一一作了详细回答。

林一山展开《长江流域水利资源综合利用规划草图》,汇报了长江防洪的初步设想,他指着图上大小水库说,计划在长江干流及其主要支流上逐步兴建一系列梯级水库,拦蓄洪水,综合利用,从根本上解除洪水威胁。毛泽东凝视着祖国的万里江山图,从青藏高原的长江源头、金沙江、大渡河、岷江、嘉陵江、乌江、湘江、汉江、赣江……直到长江入海的吴淞口。毛泽东对林一山说道:解放前中国只有几座水库,要发展农业,必须彻底改变这种状况,发展水利,这就要将农民组织起来搞合作化,农业合作化和农业水利化,就像长江的流水后浪推前浪。

毛泽东当时在图上画了一个大圆圈,说:“太好了,太好了!修这许多水库都加起来,你看能不能抵上三峡这个水库。”林一山说:“这些水库都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三峡水库。”主席伸出手,指着三峡口说:“那为什么不在这个总口子上卡起来,毕其功于一役?就先修那个三峡水库怎么样?”毛泽东准确地掌握了长江的洪水规律与其他水库的相互关系,问到三峡工程当时的造价、工期、基础地质条件等许多问题。

在长江舰上,毛泽东眯缝着双眼,满含深情地对林一山说:“中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农业大国,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水利又是农业的基础和命脉,只有水利搞好了,农业才能长期发展,农业发展了才能更好地支援工业。现在看来,长江水利、黄河水利都是农业合作化的动力和保障,也是新中国的动力和保障。你们的担子不轻。”谢滋群站在旁边,心情和林一山一样激动。

当晚,舰泊黄石港。毛泽东下船去黄石钢厂同夜班工人进行了亲切交谈。谢滋群下船返回武汉,江西负责警卫的同志上了长江舰。军舰沿着长江沿线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