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都”到“废都” 底特律被185亿债务压垮

世界“汽车之都”底特律市18日正式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迄今申请破产保护的最大城市；底特律破产保护也因此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城市破产案。

底特律市不是一朝建成，也不是一朝沦落。它的长期积弊是什么？追究起来，其中既有美国制造业竞争力下滑、金融危机爆发的大背景，也有底特律市管理当局发展战略失误、结构调整迟滞的人为原因。

财政赤字超3.26亿美元

底特律紧急财政管理人凯文·奥尔18日向美国破产法院申请适用“破产法”第九章，即城市破产保护相关法规。

奥尔今年3月受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任命，接手底特律财政困局。按两人的说法，2012财政年度结束时，底特律财政赤字超过3.26亿美元。这座城市长期依靠借债和拖延发放养老金等方式应对财政困难，眼下负债大约185亿美元。奥尔6月提出底特律财政重组计划，试图说服工会和养老金委员会等债权人作出让步，以支持财政重组，但没能成功。

斯奈德18日发表声明，称底特律别无选择，申请破产是“艰难一步”，但也是“通往稳固的唯一可行路径”。他说：“底特律无法获得足够收入以偿还债务，如果不申请破产，情况只会更加恶化。”按斯奈德的说法，底特律眼下局面不是一朝形成，而是“已经酝酿了60年”。

财政重组可能需数年

底特律破产保护申请须经法院批准。如获批准，底特律市政府将与债权人协商，可能以裁减市政工作人员、变卖市政资产等方式清偿债务。

按美国《华盛顿邮报》估计，破产申请将持续30到90天的时间，以确定底特律是否可以依据美国“破产法”第九章获得破产保护等事宜。

一些破产保护法律专家分析，与企业破产清算相比，城市破产保护过程更为复杂、法律限制更多，而底特律负债数额大、债权人数以千计，完成财政重组可能需要数年时间。破产保护程序可能花费数以亿计美元法律和金融费用，这取决于完成时间。

破产后，城市“灯光依旧”，但一些市政服务可能削弱，城市可以增税。按“破产法”，法官和债权人均无权强迫城市清算资产，决定权在市政或紧急财政管理人手中。预计底特律可能会出售一些市有资产，包括动物园或是博物馆内的凡·高名作，但现阶段这些都无法确定。

奥巴马密切关注进展

美国白宫发言人埃米·布伦代奇说，奥巴马总统和他的高级顾问团队正在密切关注底特律的事态发展。布伦代奇说：“底特律必须找到解决严重财政危机的方法，我们承诺在底特律恢复往日辉煌的过程中将继续与底特律保持密切合作。”

市民达明·柯林斯一直居住在底特律。这名68岁的退休汽车工人表示，他对底特律重返辉煌已不抱希望，只是，“其他方法都没奏效，试试（申请破产）也无妨”。37岁软件工程师吉姆·菲尔茨近期刚从郊区搬到市中心，他对底特律未来经济好转抱有信心。菲尔茨说，申请破产保护为底特律“按下重启键，是让这座城市回归正轨的黄金机遇”。

为何破产

金融危机：三大汽车厂商遭遇重创

福特、通用、克莱斯勒三家世界级汽车制造商的总部所在地的底特律如今为何沦为人去楼空的“鬼城”？

20世纪初，“汽车大王”亨利·福特在这里创建了汽车生产厂。从此之后，这座城市不断扩容，逐步成长为大底特律都会区和全美乃至全球汽车工业中心。

多年来，底特律市实际已陷入了恶性循环：产业和经济萎缩——企业、居民外迁——投资和人居环境恶化——更多企业、居民外迁——产业和经济进一步萎缩。随后，美国汽车制造业受到欧洲、日本和韩国等地竞争对手的冲击，一些汽车以及汽车零部件制造企业相继外迁。终于，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美国三大汽车厂商福特、通用、克莱斯勒遭遇重创，成为击垮底特律市的“终结者”。

面对产业的逐渐衰落，底特律市在政策层面却显得反应滞后。据报道，底特律市的企业所得税率常年维持在40％的高位，而周边一些小城市仅为百分之十几，加上犯罪率居高不下，造成了投资持续流失。如今，在美国主要汽车制造商中，唯有通用汽车公司总部仍设在底特律市。

财政赤字：每年平均赤字一亿美元

除了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也有底特律市管理当局发展战略失误、结构调整迟滞的人为原因。一系列人为错误举措导致地方财政无力偿付已经到期的约185亿美元债务，且无法与债主达成债务重组妥协。

底特律的城市税率已至法律规定的极限，财政连续6年入不敷出。自2008年以来，底特律每年平均赤字达1亿美元，该市一直通过借债来维持其日常运营，包括偿还长期债务和支付养老金。

底特律累计财政赤字至2012财政年度结束时共计3.266亿美元，如果没有结构性调整，至2017财政年度预计将攀升至13亿美元。

财政困难促使市政府削减用于市政服务、公务人员薪水等方面的开支，让这座城市活力不再。官方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底特律大约40％的路灯不亮，三分之二救护车由于缺乏维护费用而停止工作，市区各处废弃建筑数以万计。底特律命案发案率居近40年最高，警察接市民报警后平均反应时间为58分钟，而全美警察接警后平均反应时间为11分钟。

人口外流：近十年人口锐减1/4

20世纪50年代，底特律人口一度达到180万。20世纪60年代末，底特律地区爆发种族冲突，人口外流，汽车企业遭受影响，“汽车之都”开始走下坡路。

近十年来，底特律人口锐减25％。2010年，底特律人口降至约71.4万，为百年最低，严重影响税收。

目前，底特律人口仅70万左右，领取退休金人员与在职人员人数比率高达2比1。在这70万人口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生活陷入贫困，五分之一的人失业。

2012年，全美人口超过20万的城市中，底特律犯罪率最高。

人口流失导致大量房产空置。在底特律，大约平均每五栋房产中，就有一栋是空置的。在过去三年里，底特律许多地区的房价已经下跌了约80%，而去年底特律当地的房屋平均售价仅为7500美元。今年3月，随着底特律宣布进入财政紧急状态，当地频繁出现“1美元”、“500美元”房产的消息，甚至还有人1美元出售别墅。

有何影响

美国经济或加剧恶化

诱发新一轮汽车业重组

一个城市破产之后，必须采取一系列的措施使地方财政重回正轨，而采取的措施通常就是一些紧缩手段，包括加税、裁减政府公务员等，减少公共支出。底特律破产获得批准后，很有可能采取上述措施，并给底特律民众带来诸多不便。

美国问题研究学者徐彤武认为，财政上宣告破产以后，首先，为市政府工作的人员会大批失业；第二，市政府所提供的公共服务职能会大幅度缩减，底特律的警察部门要缩减很多开支，市政府担负的公共安全方面的开支，防灾减灾的开支，地方公立学校的教育、医疗，扶贫济困等，就会大刀阔斧的砍掉一部分，这对当地的经济会有负面冲击。

消息人士告诉《华尔街日报》，按照正在商讨的一份方案，UBS AG和美国银行美林金融管理部可以按75％的比例获得原金额3.4亿美元的担保债务。就一些非担保债务，比如一些退休人员，他们纸面上的一美元可能到头来只剩下几分钱。

从长远来看，投资者将会是城市破产最大的受害者。海内外投资者会重估美国的经济形势，影响海内外投资者对美投资，从而进一步加剧美国经济恶化；同时汽车业内人士也将对美国汽车制造业重新做出判断，可能诱发一轮美国汽车制造业重组和改革浪潮。

据路透社报道，标普评级服务公司18日将底特律的一般债务评级从CC降至C，展望为负面。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同日表示，底特律的破产申请具有负面评级影响，因这对债券持有人造成了不确定性，并且干扰一般责任和有限税款债券的偿还，而法律程序或也要拖上数年。

日前，福特总部已针对底特律市的破产事件发表了如下声明：“我们相信一个强劲的底特律对强劲的密歇根州和美国汽车工业都至关重要。摆在底特律面前的是一份艰巨的工作，但我们有信心底特律政府会成功地重振我们的社区。”福特中国公关传播副总裁李英女士表示，底特律的破产不会影响福特在华的发展计划。

此外，通用汽车总部也表示，该公司预计底特律申请破产不会对公司日常运营产生任何影响。几年前，通用汽车已通过重组摆脱了破产法第11章规定的破产保护状态。

引发启示

没有产业和人才支撑

再漂亮的城市也是空城

底特律市的教训是深刻的。长期以来，底特律市产业结构单一，就业和财政均严重依赖大型汽车企业。但是，城市与产业的关系，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企业在面临经营困难时可以裁员，可以搬迁，但一座城市却无这种灵活性。

因此，一座城市保持长盛不衰的秘诀，不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个别强势的企业身上，而在于不断更新产业链，打造新的增长点。同为美国老工业城市的匹兹堡，就因找到了医疗、环保等“绿色经济”增长点，从昔日“烟城”成功转型为美国“最宜居城市”。

美国两个老工业城市的不同命运，值得深思。

对于中国城市的发展，“底特律之痛”是一个生动的教训。

首先，坚定不移地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加快产业转型升级，不要把经济发展寄托在单一产业结构上。重视教育文化，将“肌肉型”产业变成“头脑型”产业。

第二，转换发展观念，制订科学转型目标，持续不断地通过创新来提升城市发展质量。同时，改善投资环境，大力推进招商引资等。

第三，通过缩减政府开支增加民生支出。全力打造宜居城市，创建平安和谐的城市，不断提升民众的幸福指数，防止人口外流。

第四，当城市已经衰败时，不要试图用进一步的建造和城市更新来将它激活，这导致的不过是更多空间的闲置、更多土地以及基础设施的浪费。底特律在城市走向衰败后，将钱投资于建造，希望通过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城市更新改造，让城市重新复兴。但城市从来都不是建造出来的。城市最坚实的支撑是产业和人才。如果没有产业和人才作为支撑，即便聘请一流的设计师，建造最好的政府大楼和别墅，也不过是一座空城。

新闻背景

美国十多个州面临破产危机

受累于前几年楼市泡沫破裂、税收下降及劳工成本上升，美国地方政府赤字不断攀升，底特律遭遇的财政窘局并不鲜见。

2011年11月，美国阿拉巴马州杰弗逊县申请破产，负债42.3亿美元。

2012年，加利福尼亚州三个城市曾在两周内相继破产。当年6月底，约30万人口的斯托克顿市宣布破产。紧接着，约8000人口的马默斯莱克斯市宣布破产。随后，约21万人口的圣贝纳迪诺市宣布破产。虽然这三个城市总负债额均不高，但因市政破产涉及民生，其影响不容小觑。

加州绝不是唯一一个被金融危机击倒的州，金融危机使得美国至少还有十多个州的财政面临着无米下锅的困境。亚利桑那州、佛罗里达州、伊利诺伊州、密歇根州、内华达州、新泽西州、俄勒冈州、罗德岛州和威斯康星州的财政状况危急程度不亚于加州。

据悉，过去30年中，美国申请破产的地方政府近250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就有十几个城市申请破产。从规模上来讲，这一波美国地方政府债务危机，在加州和纽约州尤为严重。本版稿件据新华社、央视

底特律破产之路

20世纪初

底特律曾被誉为“世界汽车之都”，它创造了多项“美国第一”，包括“汽车大王”亨利·福特在这里造出第一辆汽车、设立第一个福特汽车生产线，第一个铺设水泥公路和建成城市高速公路的城市等。

1974年到1993年

底特律开始面临严重的债务和预算赤字。

2002到2008年

预算赤字和财政问题在夸姆·基尔帕特里克任市长时凸显。同时，一些市政债券跌入“垃圾”级别。

2010年3月

底特律发行债券，旨在削减3.26亿美元的累积赤字，但这向潜在投资者展现了城市破产的可能。

2012年6月

底特律财政赤字上升到大约3.3亿美元。

2013年3月14日

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任命凯文·奥尔为底特律紧急财政管理人，奥尔据称在重组和破产方面经验丰富。

2013年5月13日

奥尔在上任后第一份正式报告中认定，底特律“明显破产”，市政面临超过1.6亿美元的现金缺口。

2013年7月14日

奥尔宣布底特律将停止偿还约185亿长期债务中的部分债务。

2013年7月18日

奥尔获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授权，向位于底特律的美国破产法院递交破产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