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习俗信仰而非迷信 存在未必就是合理


来源:中国经营报

人参与 评论

乡下过年,烧香拜佛必不可免。名寺古刹自然人满为患,就连荒山野岭的无名寺庙,都熙熙攘攘,门庭若市。记得八年前,我第一次去妻子家里过年,被丈母娘叫去拜佛,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寺庙,入目一片残败,然而香烟弥漫,

乡下过年,烧香拜佛必不可免。名寺古刹自然人满为患,就连荒山野岭的无名寺庙,都熙熙攘攘,门庭若市。记得八年前,我第一次去妻子家里过年,被丈母娘叫去拜佛,到了半山腰的一座寺庙,入目一片残败,然而香烟弥漫,香火极盛,参拜者络绎不绝。当然,这些善男信女几乎都出自草根,名寺门槛太高,只能来此无名之寺,求一个心安。

当拜佛者挤破了庙门,有些寺庙遂主动出击,送佛下乡,供村民参拜。各村轮转,短者半天,长者三天。村民所敬献的香资(香火钱),足令下乡的佛祖和菩萨眉开眼笑。

“封建”被误用,源自政治对学术的强暴。“迷信”沦为一个贬义词,则源自理性的专断。从迷信的字面来看,指盲目相信,至于相信什么,并未交代。那么,我盲目相信理性、相信科学,是不是可称迷信呢?显然不能,因为迷信的定义者,便是理性与科学的力量,它们岂能自己否定自己,在自己身上,涂抹负面的釉彩。

这么一来,作为名词的迷信,定义当可明确:盲目相信非理性的事物,如仙佛鬼怪、风水八卦等。那位高中生将母亲拜佛称为迷信,正符合这一定义。只是,他的言下有一种贬斥之意,则令我深思:迷信何以沦为一个贬义词,像拜佛这样的行为,应该受到贬斥么?

迷信沦为贬义词的背后,则是理性与非理性、经验与超验旷日持久的战争。当前者占据上风,后者便被打入另册。反之,如你所见,古代中国,一旦遭遇旱灾,从帝王到民间的领袖,都会率众祈雨,请求天降甘霖,惠泽人间,放到今天,这自是迷信无疑,依理性与科学的指引,该采用人工降雨才是;然而在当时,却无迷信之斥,国人视之为常态,因为对他们而言,理性之上,还有天道,还有鬼神(如风伯、雨师、龙王等),相比之下,后者更容易唤起他们的敬畏。

基于此,关于迷信之争,可以转化为另一个问题:理性当道,能给所谓的怪力乱神留出多少自由驰骋的空间?要知道,以理性的自负,走到极致,甚至敢于直接宣判上帝的死亡,这便是向宗教开战了。迷信比之宗教(其实迷信与宗教仅仅一纸之隔,你说拜佛是迷信,我何尝不能用佛教信仰为自己辩解),更下一层,自然在劫难逃。

但是,理性全知全能吗,理性能包办一切吗?以圣人的大智慧,都不敢把手指伸到六合之外,而保持了“存而不论”的谦卑。须知,谦卑以及敬畏,正是理性主义的补药。缺了这味药,理性易于走向极端的癫狂,成为另一种“迷信”。

现实则是,在理性的主宰之下,求签、卜卦、降乩、风水、祈神、拜佛、鬼怪、巫术、报应论等,统统被纳入迷信之列,再压上一块“封建”的政治石头,使其永世难以翻身。另一面,这些怪力乱神,并未因迷信的罪名而一蹶不振、消声灭迹,在禁锢的年代,它们潜伏下来,犹如一块木炭,碰到火星,就会迅速燃烧,于是在自由的年代,迷信死灰复燃了,这不仅发生在民间,就连堂皇的官方,都响应不已,如对风水的讲究,对神佛的朝拜,甚至更胜一筹。

存在未必就是合理,不过,迷信的风行,却需要我们正视与反省:迷信这个概念,是不是过于狭隘;迷信身上的色彩,是不是过于浓烈;我们对迷信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粗暴?单说过年烧香拜佛,你可以视之为一种虚妄的信仰,然而对一些参拜者而言,这不是信仰,而是历久弥新的文化与生活传统;对另一些参拜者而言,他们甘愿生活在这样的虚妄(你认为虚妄,他却觉得充实)之中,而不屑你所言的理性与科学。

当他们压根不讲理性,你能用理性的语言去说服吗?这正体现了理性的限度。我以为,对理性之外、用理性无法解释、无法对话的事物,不妨保留一分宽容、一分尊重。一个幸福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多元的世界,参差多态,百花齐放,经验与超验、科学与迷信,完全可以并存,而非东风压倒西风。你信仰牛顿的苹果,我信仰乔布斯的苹果,他信仰伊甸园的苹果,这并不冲突,我们三人何不心平气定坐下来,玩一盘三国杀?

百年以前,鲁迅先生说“伪士当去,迷信可存,今日之急也”,自有他的深意,那是一个启蒙的时代、革命的时代,他胆敢如此呼吁,可谓反潮流。而今我只想借用“迷信可存”四字,不是为迷信辩护,而是力图祛除对迷信的妖魔化,还其本原与自由。

也许,最大的祛魅,最关键的拨乱反正,即停止使用迷信一词。信仰终究是个体之事,是公民的合法权利,属于私域,只要不至伤风败俗、违法乱纪,无论权力者还是知识分子,都该敬其三分,而非恶语嘲讽、横加干涉,动辄斥为“迷信”,当是越界之举,尤其对知识分子而言,其心头那根自负、谵妄的毒刺,若不早早拔除,终将反噬自身。

相关新闻:

[责任编辑:周艳]

标签:封建迷信 科学 凤凰湖北

人参与 评论

凤凰湖北今日推荐

0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