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标是一个城市的精神 从四个方面强化城市形象

■编者按：

这是周尚意教授新近就“北京城市地标景观与城市文化”为主题所作的演讲摘编。伴随着城市现代化进程，新的地标不断地产生，地标作为文化景观，也一直成为大都市的热点话题。文化景观有哪些特点？北京有哪些典型的文化地标？文化地标如何分类？各城区遴选地标的依据是什么？周教授在演讲中都一一作了阐述。她还着重讲述了地标在城市建设中的功能、作用。

■演讲者：周尚意（北京师范大学城市与区域规划研究所教授、所长）

■演讲时间：2008年12月13日

■演讲地点及主办单位：首都图书馆

■演讲者小传

周尚意，北京师范大学地理与遥感学院城市与区域规划研究所教授、所长。北大经济学硕士、北师大人文地理学博士，主要从事人文地理学研究。主持和参与教育部、国土资源部等委托的项目20余项，出版学术著作6部。2006年获得北京市哲学和社会科学十五优秀规划奖。

文化景观有三个特点：它是对自然之物的加工，具有文化功能；具有自己的结构分类系统，按文化结构分类；具有空间指示性，一定占据着一个空间位置。

■文化景观常常被用来作为地标

我是学地理学的，具体的分支叫做文化地理学，所以今天我以一个文化地理学的老师和研究者的身份，在这儿和大家进行交流。第一个讲的主题是，文化地理学和文化景观。

地标景观实际上是文化景观的一种。我们把相对固定在地表的地标景观叫做文化景观。旅游文化节上的演出节目，经常被媒体称作是“一个亮丽的文化景观”。这种词在地理学当中不叫文化景观。为什么呢？因为它不是相对固定在地表的，演出完了它就被撤走了。

文化景观的第一个特征，它是对自然之物的加工，同时它还应该具有文化功能上的意义。文化景观并不是等同于“不可移动的文物”。文物是指历史上我们创造出来的文化创造物，而文化景观还包括现在我们所有的创造物。

古观象台这样的一个文化景观，它实际上不是在原地上对自然之物进行生产。比如说这个城砖、观象仪器，都是把自然之物进行深度加工之后，再在某个点上进行建造，这种对自然之物的再造，是更典型的文化景观。

北京有西单、东单、西四、东四，这几个地名的产生，都是指这个牌楼的数目，在西单东单都是有一个牌楼，西四东西分别有四个牌楼，原来西四全名叫做西四牌楼。它指的是在街的四个路口上，分别有一个牌楼。文化景观必须有文化功能，实际上更多的是一个祈福祈愿的功能，把我们祈福祈愿这样一个愿望，通过一个牌楼体现出来。还有一种功能是商业功能，比如西单的瞻云牌坊，虽然与过去相比，它的位置已经发生了迁移，但其功能和形式都是一样的。

文化景观的第二个特征，文化景观具有自己的结构分类系统。其分类是按照文化的结构来进行划分的。拿房屋来说，如果是我们居住的房子，它是和我们生活有关；如果这个房屋是厂房的话，就和我们的生产有关。这些房子都是生计文化层的文化景观，所以它的功能是和我们生产生活密切联系。它的意义就是非常具体的。 最典型的就是法院，法院就是一种法律制度的体现。

意识形态文化看起来很抽象，其实它也有文化景观，比国家大剧院、分布在北京的很多的宗教场所。

天坛被视为北京的一个城市的一个标志，是过去封建帝王祭天的场所，它属于意识文化层的一个景观。居庸关长城，最原初的功能是军事防御，它是军事的或者政治制度的一种极端的表现，因此它是一个制度文化层的文化景观。

天安门广场这一片是一个组合景观，这里更多的是举行各种政治活动。比如说进行重大活动的纪念、国家领导人接见国际友人，因此说它是一个制度文化层的景观。

文化景观的第三个特征——具有空间指示性。由于文化景观相对固定在地表，所以它一定占据着一个空间位置，并指示或控制着一个空间要素。我们在地理学上把空间要素，分成点线面要素。比如北京西四的胡同保护区，它既指示着一个范围，又能够代表一个面，更代表多个点。

以上是有关文化景观和地标之间的基础知识。实际上，许多文化景观，是可以作为地标的。

文化景观当中有些东西，是可以作为地标的，有一些是可以作为空间感知物的地标。它起到了空间定位和空间指示功能的作用。

■中化世纪坛可以作北京市的地标吗

下面我们就讲作为文化景观的地标有哪些。

文化景观当中有些东西，是可以作为地标的，有一些是可以作为空间感知物的地标，它起到了空间定位和空间指示功能的作用。比如去北土城西路环岛，大家往往不这么说，而说我去熊猫环岛，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雕塑，拿这个雕塑的地标作为一个指示物了。

文化地标它反映区域内当中的一个人群的文化认同。在长安街向东的延长线上，会有不同的空间的节点，如果乘地铁的话，军事博物馆作为一个地标，说我到木樨地了，木樨地那地方地标就说不太清楚了。到南礼士路了，也没有一个明显的地标，它在有些地方会有非常明显的地标。再向东的话，到国贸这是一个最重要的地标。

关于空间定位的地标，它的建设是要满足于人们对空间感知的一个需求。如果城市在每个节点上都长得是一样的，人们可能就会在城市当中容易迷失方向。我举一个例子，在北京的二环三环上，有几个高架桥，都是以安字开头的，比如说安华桥、安贞桥，就这样一些名字，不是出租车司机，总是搞不清楚这几个桥在东西的相对位置。可以通过不同的雕塑，不同的建筑风格，把不同的节点给搞清楚，区别开来，这样人们就比较容易感知空间的结构是什么，在城市当中找到每个位置就比较快。

沙滩这地方有一个重要的博物馆，叫北大红楼，是有关新文化运动的博物馆，立于沙滩路口的这个五四火炬，就是一个地标，它反映了当地的一个历史文化的特点。通过一个火炬标志，人们知道这是新文化运动的一个诞生地。城市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地标，就知道城市的多元性，在空间上是怎样分布的。

大栅栏商业区改造之后，设计了很多地标性的景观，其中有用鸟笼的形象作为路灯灯罩的，反映了那种北京八旗的文化，提笼架鸟，就这样一种文化，它并不是商业文化。还有一个景观是拨浪鼓，这个稍微贴近一点，因为在前门外是北京的地方杂耍艺术的一个集中的地区，鼓的形式，可以把这样的文化特点体现出来。

从地标覆盖范围来说有三个级别的空间地标，城市级、区域级、社区级。中华世纪坛的建设是为纪念世纪之交，我们回顾20世纪的100年，乃至再上溯到中国历史5000年这个历史。这样的一个地标，是不是能够作为北京市的地标景观呢？显然不合适，因为它认同的人群是超出北京的，所以中华世纪坛是不被选作北京市的地标的，那北京市的地标是什么呢？北京市的地标其中认同比较统一的，就是天坛，它代表了一个帝王之都的文化。

我们再看北京的二级地标。每个区，它都会有不同的地标的选择。比如，西城区的最有文化意义的地标是什么，市民有不同的回答，目前市民心目当中，还没有非常统一的结果。

我们再看一下这个三级地标，也就是社区一级的地标，从分布上来说就相对更散一点。通常我们认为一个地区的文化地标，它的意义要符合地方的文化特点。第二，小区域的地标意义应该是比较具体的，大区域的地标意义是比较抽象的。第三，地标被人们认同需要有多方面的因素，有些雕塑它的文化意义非常好，但是由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它自身的，比如说高大、颜色都不能够吸引人的注意力，所以也很难得到人们的认同。

北大有一雕塑，一海鸥或者一海豚，顶着一个球，实际上这是两个字母，通过这两个字母代表北大什么精神呢，S叫做科学，D是民主。

■海运仓牌坊不足于反映历史上的码头文化

去过中关村的北京市民，都非常熟悉这样一个中关村的地标，位于黄庄的十字路口，这个地标建设在80年代的中期，当时用了我们最重要的一个发现，DNA的双螺旋，很多市民不知道这个雕塑是什么东西，一看就是一个金属雕塑，实际上它反映的是中国科学家的一个学术的阶段性成果，通过这样的一个学术成果的物质体现，代表这个地区的社区性质是一个科技社区。

下面我们看另外一个例子，这是航天城新建的社区的一个地标，也叫科技社区地标，叫嫦娥奔月，这个嫦娥奔月整体的雕塑还是比较大的，它位于进门的重要的一个节点上，所以也是容易被人们感知到的。

下面我们看居住小区的地标选择。去过金鱼池小区的市民可能对这样一个雕塑有印象，大家知道金鱼池小区是老舍当时写《龙须沟》这样一个作品的背景地。《龙须沟》后又排成话剧拍成电影，因此老舍的作品让这个地区为更多的人所熟悉，让更多的人了解，因此这个地区选择老舍的作品，尤其是要把龙须沟摆在最前面，作为当地的一个地标，这时候我们是不是要恢复一段龙须沟，现在把这金鱼池给恢复了，但是如果是恢复龙须沟或者是恢复金鱼池的时候，它在人们视觉感知上，一定是不容易被感知的，因为它不高出在地面，而且它的文化意义也不如老舍的作品，老舍的作品讲的是什么？讲到的是一个城市社区日新月异的变化，劳动者生活的一个变化，所以它的意义要比金鱼池要比龙须沟更好，所以它这个地标建设是非常成功的。

下面我们看海运仓，海运仓它这儿有一个牌坊，这个牌坊是不是可以作为海运仓的地标呢，我们讲第一，它位置是好的，在大门这位置，容易被感知。第二，它造型上也是比较醒目的，色彩斑斓，但是它的文化意义相对于船舫来说就不好，它不能反映过去历史上一个码头的所在地。所以我们通过比较就能看出来，哪个地标是好的。

北大校园最重要的景观叫“一塌糊涂”（一塔湖图），“一塌”就是“一塔”，“糊涂”的“糊”就是未名湖，“涂”就是图书馆，这个塔我们知道就是博雅塔， 博雅塔经常被作为一个北大的地标景观，但是我们看一看它的意义。博雅塔最早就是一个水塔，现在已经不是水塔了，它没有太多的文化意义。所以说它符合了位置非常好，形体高大易于感知，造型还非常美，它的倒影还映衬在湖水当中，非常好，但是非常遗憾，就是它的文化意义不是非常好，所以说拿它作为北大的一个文化地标来说，还是有欠缺的。很多人到北大在校园做深度游的时候，能够看到这样一个雕塑，看到一海鸥或者一海豚，顶着一个球，实际上不是，这个是一个S的字母和一个D字母，它通过这两个字母代表北大什么精神呢，S叫做科学，D是民主，科学和民主的英文单词的首字母，科学与民主代表北大追求的一个文化精神，这文化意义非常好，但是它有两条不满足我们的那个理想地标设计标准。第一，位置不好，在两个宿舍楼之间；第二，不在主要的交通线上，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看到。

可以把CBD作为朝阳区的地标，这是拿一个区域作为地标。可能今后CBD最核心的建筑就是CCTV新大楼。

■各城区遴选地标的标准

下面我们看一下北京的各区，是怎么遴选地标的。西城选择北海的白塔作为它的一个地标。从感知的角度来说，白塔更容易被感知到，选择白塔远比选择景山的万春亭要好得多。

东城的文化景观首推的就是紫禁城，就是故宫。故宫实际上它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它的文化价值也远比北海那个白塔要高得多，但是，如果说作为一个抽象出来的区域的意义，目前来说还是不如西城的好。白塔作为地标来说是非常好的。而故宫是都城的一个中心，它的意义覆盖了整个北京市，你把紫禁城作为东城一个地标， 这在文化意义的空间覆盖上就错位了。所以东城还没有找到一个位置好，又能反映“东富”——这样一个地区文化特点的地标。

看看朝阳区的地标。在朝阳区生活的北京市民，都会以CBD为骄傲，所以自然会想到把CBD作为朝阳区的一个地标。那这时候CBD就已经超出我们讲的单体建筑这样一个地标，它是拿一个区域来作为地标的。可能今后CBD它最核心的建筑就是CCTV新大楼。当然对于这个中央电视台新大楼，现在有好多不同的声音，尤其对于它这个名称——智窗，大家都会有异议。

下面我们看宣武区的地标，有个地标大家可能会熟悉，是天宁寺塔。宣武区在宣传宣南文化，实际上宣南文化讲的是清时汉人被驱除到外城居住，很多文人开始由内城移到外城的宣武区和崇文区，更多的是在宣武区，所以有很多的会馆，还有名人居住的地方。其更早的历史是辽代的一个遗迹，叫天宁寺，天宁寺塔是一个密岩实心的砖塔，在北京有很多这样的辽代的塔，因为它是密岩实心，所以它抗震是非常好的，经历了历史上一些大地震的考验。现在天宁寺塔已经被周边一些高大的居民建筑，甚至一个集中供暖的大烟囱掩盖住了。我们能设想，一千多年，这样高的一个塔，是高出整个城郭之上的，是一个非常宏伟的建筑。我想宣武区选择这样的建筑作为地标，是非常成功的，它所在的位置以及它的形体的感知度，以及它的意义都是非常好的。

我们再看丰台区。丰台区是选择了卢沟桥作为地标的。卢沟桥作为丰台区的地标好不好，大家可以思考一下。你从以下角度来考虑，卢沟桥适合定几级地标？丰台用什么作为地标好？再想想我们各自生活的这个区，用什么作为地标好？大家可以自己来选择。二级地标选什么好，我所居住的社区，这三级地标选什么好，为什么要大家想呢？我是北京人，我是东城人，或者我是海运仓这个社区的人，选地标是要由当地的人来认同，不是规划师、政府官员说了算的。

通过地标强化城市文化的记忆；通过地标建设凸显城市的文化面貌；通过地标雅化城市低俗形象；通过地标倡导城市文化精神。

■地标从四个方面强化城市形象

下面我们讲最后一个问题，地标建设和城市建设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第一个我们可以通过地标强化城市文化的记忆。我们看北京在地标建设当中，有一些非常成功的例子，可能有些北京市民知道这两个建筑，两个雕塑。这是北京建城纪念阙，阙这个字叫“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那个阙。北京有3400多年的建城史，850多年的建都史。那这样两个城市地标，能够把北京城市这样一个历史记忆，通过物质的这样一个景观，能够凝缩、凝固下来，让市民能够记住这个城市的文化。

第二个可以通过地标建设凸显城市的文化面貌。大家都非常熟悉的鸟巢和水立方。我们看到在鸟巢和水立方的设计方案中融进了一些中国文化的元素。当时在设计这个奥林匹克整个场馆区的时候，有不同的设计公司都在提方案，他们都想到了，如果不融入中国文化元素的话，一定是不能够被通过的，首先各个方案都保留了中轴线的一个北延长线，这是大家都体现的。其次就各自拼文化符号了。最后我们知道，被确定入选的方案，它的名字叫做中华龙方案，也就是这个地区的水体，水体空间的形态看出来，像一个红山文化出土的玉龙的形状，所以叫做中国龙，所以这个被选中了。

我们看第三方面的功能以地标雅化城市低俗形象。在北京这样的一个国际大都市当中，它嵌有很多城市化美观功能的雕塑，比如青花瓷。瓷器以及瓷器凝结的这种艺术，通过这雕塑使城市形象得到改善。某城市在烈士公园旁边的一个小区做的低俗人体雕塑，现在已经给拆掉了。从不协调来说这还是一个败笔的雕塑。

第四方面以地标倡导城市文化精神。深圳的孺子牛雕塑，位于深圳市政府的大楼前。深圳是一个新城，而且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成为一个中国经济城市网络当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它是和深圳人这种开拓创新的孺子牛精神相吻合的。

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里头有一个时传祥雕像。时传祥所从事的工种，是最脏最苦的环卫，该雕塑就是把劳动最美、劳动光荣的文化给体现出来，通过这个，倡导所有人向往劳动光荣，倡导奉献，我觉得城市雕塑应该起到这样一个城市精神的倡导作用。

从我们地理学上来说，不同的城市雕塑它要有一个空间的组织，这种空间组织，就是各个雕塑凝在一起，是不是能够看出来一个整体性呢？实际上目前我们也在研究和探索中，是最困难的一个部分。

一个城市的空间组织，也是非常重要的。它不单是独体的一个地标，它还有一个地标之间的一个空间组织。我举一个大家比较熟悉的例子，燕京小八景之一，叫做银锭观山。就是在什刹海那地方有一个银锭桥，银锭桥向西看天气晴好的时候，过去是直接能够看到西山的，现在有污染了，现在城市规划当中，在这条景观线上是不能够有高大建筑挡住的。就像在日本东京，有几条景观线是不能够挡住从东京看富士山的，就这样有景观线上的控制。

北京市做了一个从2005到2020年城市雕塑的空间规划，有一个类似树木年轮的这样一个规划。从中心向外要有历史到现代的这样一个过渡，越在中心区就越要有历史文化感，到外面它的这种现代感就更强。

■整理/魏文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