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车侵害到少女杀婴 我们的社会到底缺了什么？

2014.8.31 第64期 作者：胡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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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周之内，我们陆续三次听闻了女大学生乘坐黑车遭劫遇害的噩耗，同类悲剧之密集让整个社会为之震惊。与此同时，8月22日夜晚，深圳市一名18岁少女将刚产下的尚未剪断脐带的婴儿从楼上抛下摔死，当被民警发现时，少女惊恐失语不知所措。

一系列发生在年轻女性身上的悲剧事件集中爆发，当人们在反思安全教育缺失、在微博中大量复制转发防狼防盗小贴士的同时，我们恐怕应该更深层的思考——我们的社会到底缺失了哪些应有的防线？

“首先，自我保护意识和危险识别能力在儿童成长教育中的缺失是埋下定时炸弹的第一步。”

关于自我保护意识的缺乏，近期媒体已谈过太多次，但仍然有必要再次重申。自我保护意识是人存活于世的最基础防线。通过回顾诸多已被曝光的案例，我们会发现受害人独自身处深夜或郊外，遇到陌生人主动搭讪时，都不假思索的选择了信赖，甚至在坐上黑车孤立无援时，进一步接受了换车、改道等让自己更加危险的无理要求。最终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自我保护和识别危险的基本常识缺乏则来自于家庭和学校教育的共同缺位。在传统教育中，善良、信赖、友好互助的主旋律掩盖了本该在最初教给孩子的生存前提，即危险和自我保护。这种心理预警本能，恐怕远比防狼防盗的具体措施和技巧更为重要。

“第二，临危不乱的心理能量和处理突发状况的智慧，在教育中的缺乏则显得更为显著。”

在实际遇险过程中，受害人有多次逃脱机会，而智慧和勇气则在此时显得至关重要。在2001年至2003年间著名的“智能木马系列杀人案”中，第18个被绑小学生通过与凶手沟通，并谎称愿为孤苦的凶手养老送终而获得信赖得以逃生。在另一起系列强奸案中，女大学生则因赌气称已记住凶手面孔绝不会饶恕，而被杀害。在应对突发状况中冷静思考的勇气和智慧成为另一根救命稻草。对绝处逢生的勇气和处理方法则在我们的教育中缺位。

对于屡次发生的少女产子杀婴案，除了追究性教育和避孕知识的缺乏以外，绝大多数当事人弃婴原因来自于恐惧。而此时，如果当事人能在分娩已无可避免的情况下，用勇气和智慧选择诸如福利院、送养等出路，或能有勇气向身边的朋友坦白寻求帮助，无辜的婴儿则有希望保命。

“第三，导致此类事件频繁发生的最重要社会缺陷，源自社会公共设施远远滞后于城市社会的发展。”

黑车造成的伤害纠纷案件频发，而黑车却一如既往的存在，究其原因不外乎公共交通难以满足居民出行需求，给黑车带来了市场需求。随着城市房地产开发日益向外扩张，越来越多远城区成为居民区，而这些地区的公共交通、基础设施的保障却远远未能跟上，黑车成为数以万计居民的唯一选择。无人监管又市场需求巨大，成为黑车长期混乱存在的根源。同样，早早收班的公交地铁系统与城市丰富夜生活之间的断档也滋生了黑车的市场。或许，在深夜和远城区开通班车将极大增加公共交通系统的成本，但频繁发生的黑车纠纷伤害案带来的社会成本，恐怕已经超出经济衡量范畴。

而对于少女杀婴案，性教育和避孕知识普及的缺乏自不必说，另一层更需要注意的问题是：分娩后的她们，该怎么做，该去哪里，找谁求助？在亲友范畴以外，社会是否应该提供弱势产妇的求助机构和更多弃婴岛设施，给婴儿生命提供最基础的保护？当弃婴岛试点不堪重负，我们应该意识到弃婴数量之庞大、需求之迫切，成千上万小生命正逼迫我们寻求解决之道，而不是简单的关闭了之。当男友失踪、亲友远离时，社会是否该为孕产妇提供有效的人道援助？须知，少女妈妈的恐惧极大程度上源自她们的孤立无援，无路可走。

“第四，在多起社会伤害案件背后，我们应看到家庭和社区关爱的缺失，及人际关系网的冷漠疏离。”

马克思曾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大多数凶残犯罪者处于离群索居状态，部分因为贫穷、父母离婚或外出务工、部分则因为曾有犯罪前科而与家人离散。离群索居的状态让心理情感需求和人际交往长期匮乏，同时其行踪也无人监管。社会关系的彻底缺乏，导致当事人逐渐脱离“人”的范畴。假设家庭纽带没有断裂，或所居住的社区邻里甚至户籍片警能经常关注其行踪，与其建立沟通交流，结局恐怕全然不同。很遗憾，已然发生的事无法重新假设，而更遗憾的是，大量离群索居人员仍存在于我们的社会中，成为隐患。

而在少女杀婴方面，当事人往往同样处于孤独无缘的状况——独自在异地读书或务工，与家人和朋友缺乏情感交流，进而在漫长的怀孕期间无人倾诉求援，对外界和家人的恐惧顾忌进一步使其选择不求助，在腹部逐渐隆起到临盆的九个多月间身边同居室友甚至无人发现其怀孕，其所处环境冷漠疏离程度可见一斑。

在讲述少女意外怀孕生子题材的美国电影《朱诺》中，意外怀孕的少女在父母理解和帮助中，顺利健康分娩并将孩子送给一对善良夫妇，而自己则更加成熟坚强的继续开始新生活。有人将此片评论为“蓝蓝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美国好”。虽为一句戏谑，但社会对于孤立无援者（刑满出狱或贫穷的凶手、意外怀孕的少女）的态度和关注，的确具有扭转结局的力量。

最后，必须说，希望近期一系列悲剧的发生能真正给社会管理者和教育者带来应有的反思，并带来实质性的行动。否则，缺失的防线不会自动痊愈，受害人的悲剧如成为了一则惊悚题材的趣闻，它也注定将成为另一次伤害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