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12名工人失业后才敢维权 22年没合同没社保
原标题：汉阳12名工人失业后才敢维权，掀开民企避缴社保的尴尬一角
图文：有人工作22年没合同没社保
汉阳一家民企的12名工人，在发薪日被告知企业将转让，他们将失业。为了维权，工人们联名将企业和老板，投诉到了汉阳区劳动局。劳动局工作人员调查后惊讶地发现：这12名工人，居然都没有和企业签过合同，其中包括一名干了22年的老员工；而即使2008年新劳动合同法对企业违法加大惩罚力度期间，该家企业和工人间的雇佣关系里，还是没有补上一纸劳动合同。一是没合同，二是企业也没给他们缴纳社保，工人们无奈地发现：他们即将面临无养老金可领的窘境。
“这是一个有关社保缺失的典型案例，无论是企业主还是普通工人，都可以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一名社保方面的专家认为。
悲凉
领薪日突然失业
10月10日，是杨翠荣发工资的日子。但刚领完工资，杨翠荣和工友们就陷入一片悲凉之中。“一名工友告诉我，老板让我们领完工资都在家等通知，暂时不用到公司了。”11日上午，在位于汉阳四台村的武汉华翔锻造有限公司门口，42岁的杨翠荣泪眼婆娑。之前，她是这家企业操作空气锤的工人，在这里已经干了22年。“暂时不用到公司，究竟是什么意思？”心中纳闷的杨翠荣给老板周培章打了电话，这才知道：因为公司亏损严重，周已经准备将公司转让，之前，公司内的两个厂房已经租出去一个。这意味着，杨翠荣和工友们失业了。
10日下午，这家企业锻造车间的12名工人自发地聚集到一起，准备找老板“讨说法”。华翔锻造成立于1990年，是一家民营企业。工人们介绍，公司创办之初特别红火，老板周培章也由一个白手起家的货车司机，奋斗成一名千万富翁，“以前每天可以生产300多吨铸件，不过2006年后，因为行业不景气，企业的效益也差了，后来发展到时常没活可干。今年9月份，我们在生产线上只干了不到半个月。”
“真没想到，公司现在说关就关了。”有工人叹息。不过随后，这种惋惜被一股压抑的怒气所取代，“老板应该提前告诉我们，不能今天还在上班，明天就让人不要来了。而且，我们干了这么多年，公司一没有与我们签订劳动合同，二没有购买社保，对工人太不负责了。”有人说。
华翔锻造此前共有员工30余名，其中锻造车间有13名工人，除了一名工人两个多月前辞职离开，剩下的12名工人联名，将公司和老板周培章，投诉到了汉阳区劳动局。
担忧
下岗后几乎没保障
10月14日上午，等候劳动局处理结果的工人们，再次回到他们曾经工作的铸造厂房。
因为停产许久，华翔锻造厂房内没有亮灯，钢质机器、泥土地面、桌面和椅子上落下铁屑……一眼望去都是黑黢黢的。厂房内没有空调，几台布满灰尘的大功率电风扇，便是工人们夏季的消暑工具。
公司没有给工人发防护服和头盔面罩，杨翠荣自己买了个帽子，同在一个车间工作的丈夫，在她操作工位上方搭了块金属薄板，以抵挡铁屑和可能从上方突然掉落的金属零部件。
“干我们这行，赚的都是辛苦钱，以过来人经历讲，还是要有一份保障。”付婆婆原是一家国有锻造企业工人，退休后到华翔锻造有限公司工作。因为之前的企业给交了社保，她现在每月可以领到近2000元养老金。12名工人中，只有付婆婆和另一名大型企业的退休工人，领到了养老金。另有3人，虽然也有社保，但都只交了三五年，有两人是完全自费缴纳，杨翠荣可以凭借社保缴费单，每月到财务领取70%的费用补助。
“我2011年12月开始交社保，前半年完全自费，后来准备跳槽，老板才同意每月给报销70%。”对杨翠荣而言，比起报销，她更希望能以企业名义购买社保，因为这样可以提早退休。而她的社保才交了3年，比起她在公司工作的22年，社保显然交得太晚了。杨翠荣说，如果单位能从工作之初起给购买社保，不出意外，她将在3年后领到第一笔养老金，但现在，她至少还需要再缴费12年。
更尴尬的是杨翠荣的工友们，他们年龄大多已经四五十岁，因为没有社保，更可能陷入年老后无养老金可领的窘境。
尴尬
避缴社保成潜规则
“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没人愿意干锻造这行，太苦了。”工人们介绍。
这12名工人大多来自黄陂、新洲、武穴等地的农村地区，家中经济环境都不太好。他们的年龄也大多在四五十岁，失业后恐怕再难找到月薪3000元以上的工作。正是对失业的恐惧，让他们之前很难开口与老板周培章谈买社保的事情。
来自新洲区邾城街的缪海华介绍，在锻造行业里，除非大型国企，一般民营小企业都不会给员工上社保。老缪2002年入行，之前工作的厂也没给他买社保，但将单位应缴纳的部分，每月发到他的工资账户上。对于社保，缪海华也坦言：他的妻子有病不能干重活，家里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经济负担很沉重，“即使是单位愿意买社保，我个人每个月也要交500多元，我觉得这太贵了。”
不过，不管个别工人愿意与否，社保是属于国家强制性的保险险种，劳动法中就明确规定：任何建立了劳动关系的单位和个人都必须参加社保。那么，为什么不少工人在华翔锻造工作超过了10年，企业却没为他们购买社保呢？对此，老板周培章给出了下面的解释：一是因为工人流动性大，二是有些工人超过了购买年龄，公司对于工作年限长的员工，也给予了一定的补助。“现在整个行业都不太景气，每吨售价为8000元的铸件，毛利润也只有400元左右，算上各项开支，公司每个月的亏损额就达到10多万，而去年公司就亏损了100多万。”周培章表示，“公司要转让也是无奈之举。”
周培章的女儿介绍，父亲平时对工人们不错，从未拖欠工资，9月份工厂只开工了半个月，公司也给工人发放了全额工资。
周培章女儿的说法，得到了工人们的证实。不过，有法律界人士指出：不能说企业这样做了，就可以不给员工办社保。
反思
不能放弃正当权益
记者近日获悉，华翔锻造与12名工人的劳动纠纷，已经有了结果。经过调解，武汉市华翔锻造有限公司同意按照工人在公司的工作年限，每人每年补偿1100元。汉阳区劳动局监察大队崔科长告诉记者：10月30日为双方协定的补偿金交付日期，12名工人一共将得到近10万元的补偿金。
“从劳动法的角度来说，华翔锻造有限公司的行为肯定违法。工人们确实可以走法律程序，但现实的情况往往是程序没走完，企业已经破产或转让，等法院最终判决书下来，工人们得到的很可能是一纸空文。”崔科长表示，对工人们而言，接受调解虽然是有所妥协，但多少能保障他们的实际利益。
崔科长经历过不少劳动纠纷案件，他坦言，现实中确实存在监管和执法难，类似华翔锻造这种情况，多数只能依靠企业自律和劳动者的举报维权。
对劳动部门的调解，明达律师事务所周明达认为：补偿金调解，是目前解决劳动争议的一种权宜之举。按现行法规，企业未与劳动者签订劳动合同，一般要处以双倍工资赔付；对于不缴或不足额缴纳社保的企业，要进行相应惩罚。员工拥有维权的权利，建议不要轻易放弃。
如何才能有效避免企业违法？武汉大学社会保障研究中心教授黎民认为，一方面，在当前劳动力相对于资本仍处于弱势地位的情况下，需要执法部门加强监管、严格执法来维护劳动者的权益。另一方面，劳动者权益受侵害，也要勇于举报。
进入锻造行业十年，缪海华准备转行，他说：“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对于正当权益，劳动者要有自己的坚持，运用法律手段自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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